山河旧温柔[16]
16.百乐
冬夜吹，上海滩的夜并未减半点淡意。
程府内，还是那般宁静，在这繁华闹市，独有一番气宇。
"周叔，我真没事。你看，真的好了。"瑜瑾无奈又好笑的摸着脖子，伤口已恢复到，像磨了皮搬细嫩。
周叔皱着眉头，但看到伤口恢复得很好，便没再阻拦，"小姐，我派几个人跟着你去。"
上次的事可把他吓得不轻，如果...那后果不敢想...
"好好好。都听您的。"瑜瑾点头，眼睛眨了眨。只要能出门什么都行，上次回来养伤半月，快闷死她了...
就这样，瑜瑾随着一群保镖护着出了门。
坐在车内，她身着一件黑大衣，领子镶了圈儿貂绒，裹着脖子，托着剔透的脸。头发束于脑后，垂至腰间，不带半点装饰。手上套着鹿绒手套，此刻正撑在窗边。
她斜了斜头，眸色熠熠，"阿萝，确定在那儿吗？"
阿萝笑着，两小辫尾上的铃铛隐隐作响，"千真万确！小姐，这杨局长每隔两日就会去百乐门。"
说着，她掰了掰手指，"算下来...今天日子正好。"
瑜瑾点头，本想着白天直接去教育局拜访，反复想想左右也不太妥。想以个人身份去办这件事，索性不如找个私下时间。
车停在一座大厦门口，顶端是钟楼，钟楼上包着金属铜板，上面漆着绿漆。黑底白字的大自鸣钟高高的镶嵌在胸口上方。钟楼上足以俯视上海全景。
下方有，十八根高柱的花岗石支撑着屋檐，上题着三个大字‘百乐门’。
"你们在外面等我。"瑜瑾朝保镖说着，接着和阿萝一同进入夜总会场。
"蔷薇蔷薇处处开，天公蔷薇处处开，也叫人们尽量地爱…"
灯红酒绿间客人们举盏更酌的欢笑声。
夜上海的靡靡之音染红民国的夜，旗袍歌女拢了拢刚烫过的卷发，在千万人的爱慕中唱着只有她才懂的歌。
"小姐，杨局长在那儿。"阿萝附在她耳边说着，用手指了指二楼的位置。
瑜瑾了然，"你在楼梯口等我。"
说罢，她挤着人群，便往楼梯上去。路过撞到一个黑衣服的男人，她匆匆道歉便走开了。错过了那男人眼中的阴霾。
"你是？"杨局抽着雪茄，打量着面前这位小姐，看样子年轻貌美，但浑然一身气派显得特别出众。
他又看向一旁的助理，只见助理摇着头，他也没见过。
瑜瑾微微俯首，扬着笑，"杨局长你好，我是程瑜瑾。"
杨局吐出一口烟，愣了愣，随即想到什么，便猛地起身，"你好你好，程小姐。"随后又赶忙接了句,"快请坐。"
落座后，瑜瑾大方的说，"我没打扰到杨局长吧？"
"没有，当然没有。"杨局笑着，将雪茄摁灭。就算有，他敢计较吗？陆司令亲自交代的事儿，他就算再忙也得抽空。
想着他又开口，"具体情况我也都了解过了，弄堂那地儿刚好有个废弃的戏园子，可以用来改成学堂。"
瑜瑾认真的听着，将手套取下放在桌上，"我需要您签订的同意书。"
说着用手磨着大衣的衣角，又开口，"至于税务…"
"这些不用担心，程小姐尽管去做，税我就不收了，就当作做慈善。"杨局打断了她的话，他敢收她的税吗？
瑜瑾摇了摇头，"税我照样交，学费按学区的四分之一。"
"啊？"杨局有点摸不着头脑，"那这样程小姐你岂不是得倒贴吗？"
接着看到她笃定的神情，他擦了擦额前的汗，看见助理眼中的提醒，又开了口，"要不，这样吧。税也按四分之一交，你看行吗？"
"可以。"她点点头，不再推脱。
"那明天我派人带你去看看地方？"杨局松了口气儿。
"不用。我相信局长的办事能力，我改明儿就将文件送去局里。"瑜瑾定定地看着他。
杨局咧嘴大笑了几声，"好好好。程小姐果然是顶顶聪明的人。"说着给助理使了个赞同的眼神。
不管是谁，被肯定是一件让人非常高兴的事情。
瑜瑾也跟着笑起来，并拿起手套。大方起身，"那就麻烦局长了，我这就先走了。"
"好的，好的。"杨局也起身，招呼着助理送客。
喧嚣里，踏着高跟皮靴，着黑色的大衣，身姿淡雅的女子推开金碧辉煌大门。
杨局眯着眼，端起杯洋酒，抿了一口，此时助理已回到他身边。
"局长，这程小姐不简单啊。"助理推了推金丝眼镜，笑眯眯的。
杨局瞥了眼他，"陆司令出面帮忙的人，能简单吗？"
助理摇了摇头，笑得更开了，"局长您公务繁忙，怕是不知道。这位小姐，出席过蒋委员长得生辰。"
"什么？"杨局坐直身板，询问着，"你怎么知道？她是哪家的小姐？"他本以为只是陆司令的红颜知己，难道还有身份吗？
"报纸上的照片，有她在场。"助理解释着说，随即又附在他耳边说，"程老二的独女。"
听到这，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，沙哑着嗓音说，"程老二...蒋四小姐。"
难怪，难怪。还好，他足够客气。
...
而此时的程瑜瑾正坐着车在去往法租界洋行的路上。
"小姐，你要去买东西吗？"阿萝扑闪着大眼，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。
瑜瑾点头，也看向窗外，"买点新鲜玩意儿。"
虽然说她挺喜欢程府保持古韵，但有些东西实在有些不方便，比如通讯还需要靠电报，也该添置些新式的东西了。
但他们都没注意身后一辆轿车跟着他们。
车上两个男人交谈着。
"老大，确定是她吗？"一偏瘦的男人询问。
另一个男人手握着方向盘，眼色沉沉，"不会认错。"
"但...老大，她这行头，看样子身份不简单。我们会不会太冒险啊..."
"哪儿那么多废话，干就行了！通知弟兄们。"
那天他们追着贺四爷道法租界画材铺，这个女人一定跟贺四脱不了干系,只要抓住了她，就能引出贺四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