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河旧温柔[20]
20.弄堂
位于法租界内拍卖行。
这是上海滩最大的资金流动地带。
背靠黑帮且人脉复杂,最出名的便是里头的红琦小姐。经她手中流动的宝物都能出个高价,且人人抢着加价。
正所谓那句,美人摸过的东西,总归是香的。
程瑜瑾跟着贺连峥进入拍卖行后,掩着心中的惊讶,与其说是拍卖行,倒不如说是行行相加叠成的一个巨型的宫殿。
殿内的顶部是接连五个大盘灯,上窜着水晶,由小变大。灯光敞亮又迷离,像极了商场上的较量,既客套又疏远。
局大,出入的人流也就大,安保措施也做得极好。
"怎么样?"贺连峥侧身看向她。
瑜瑾看了他一眼,淡淡开口,"富丽堂皇。"随即,眼神又看向周围走来走去的保镖。
"说说你这么费尽心力地利用我出来干嘛?"贺连峥抱着手臂,眯起双眼,戏谑地看着她。
"这就不关贺四爷的事儿了。"瑜瑾对上他的眼睛,定定地说。
见他不语,又说道,"拍卖的事情,我改日再来拜访,那就谢谢贺四爷了。"
态度坚定,语气还算客气,可总让他觉得刺耳。
贺连峥脸色一沉,本想发作,又想到什么,神色黯淡了些。便没再跟她继续呛下去,反而是吩咐阿敬给她叫了辆黄包车。
瑜瑾坐上车的时候,也疑虑的看了他一眼,她不懂他那个眼神代表什么。
大概是懒得与她计较罢了。
"陆霈的女人,我才没兴趣。"
这句话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。
之前调查他们的关系,确如他预料的那般不简单,不管是不是真的。
总之能让陆霈护的人,管他是否因为蒋三的缘故,他都不能去接触,否则搞不好便打破了他们多年来和平的关系。
"四爷?您怎么有空过来。"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。
乌黑的卷发偏入,在迷离的灯光下晃动。轻纱半掩面,只见一抹极艳的红涂唇,极妖极魅。她纤手抚上他的背,星眸低垂,散漫又温柔的声音四散飘逸....
贺连峥回神,挂上一如既往的笑,"琦儿。"
这便是那名声在外的红琦小姐。
"四爷,最近可好。"她嬉笑着与他拉开距离,白皙的手指勾着发丝。
"我挺好,就是碰上个不识相得女人。"贺连峥扯着嘴角,一字一句地说着。
红琦双目闪过一丝错愕,艳润的嘴唇张了张,又笑道,"噢?还有四爷搞不定的女人?"
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这里提到别的女人。
就算是他家的姨太们,在她这里他也从不提。
贺连峥这个人生性冷漠,女人只不过是他的消遣,所以她至始至终也只作为他的知己,生意上的伙伴站在他身边。
想到这儿,她眼里溢满自嘲。
贺连峥没注意她的表情,看向门外,轻笑了一声,表情严肃了些,"过几天程府送来的东西,你留意下。尽量拍个好价。"
"程府?"红琦狐疑地看向他,"莫不是...程老二家?"
他不置可否点了点头。
"什么交情,能让您亲自出面。"她问这句的时候,语气有些僵硬。
贺连峥想到程瑜瑾的脸,头疼地皱了皱眉头,冷冷地说,"还个人情而已。"
毕竟斧头帮的事,确实是冲着他来的。
红琦没再问下去,又换上一如既往地姿态,风情万种,只是心里隐隐有了些打算。
这边的瑜瑾仍坐在黄包车上,刚穿过大公路,进入了大弄堂区。
北平有胡同,那么上海便是弄堂。
条数句万,纵的橫的斜的曲的,如人迷魂阵,每到盛夏,暑气蒸腾,大半个都市笼在昏赤的炎雾中,傍晚日光西射,建筑物构成阴带。
屋里的人都坐卧在弄堂里,好在这是冬季,屋里不如夏季般如火炉烤箱,凳子烫得坐不上。
盆里跳着的鱼,市场里斤斤计较的阿婆、弄底传出"咯咯"笑声的孩子们以及灶间里碰撞出清脆声响的锅碗瓢盆等。
瑜瑾看着这样的情景,神色温和了许多。这里,虽然杂乱,但仍会为之动容。
在伦敦的时候,她总是看一些写上海的书籍,来寄托她的思念。
最让她深刻的一句话便是,"上海人人都爱面子,走在商店里、饭店里、酒吧里、公园里,个个看上去丰衣足食,可弄堂里就不一样了。"
想到这,车停住了。
停在了一处废弃的戏园子门口。
她往里走去。地皮面积还算可以,就是围墙有些旧,需要翻新。嗯,室外可以搭个棚子,也能放些桌椅。
就这么想着,门口穿来了脚步声,她回过头去。
是一个清瘦的男子,白白净净,短发长衫,手里持着扇子。
他朝她温和地笑着,清澈的声音呼之欲出,
"是程小姐吗?我是这园子的主人。"
瑜瑾也温和地笑着,点了点头,"我今儿个先来看看地皮。"
这应该就是杨局信上所写的这间园子老班主的儿子了。
"您称呼我少均就行。"他拱了拱手,自是走上前去。"程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来对门找我就是了。"
她看了看对面,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,在这弄堂里也算得是大户人家了。
"谢谢。"